正文

  | PART 1 |

  ▲《Comedian》

  用胶带贴在墙上等腐烂的香蕉值多少钱？

  答案是12w美金， 名为《喜剧演员》的作品在2019年巴塞尔艺术展很快被法国人买走。

  你大概没法理解这种荒诞，来自正身处的时代。

  ▲达利-《蒙娜丽莎1954》

  “荒诞的艺术”、“躺平”、“无厘头”、“宅”、“不生娃”、“拒绝消费主义陷阱”、“反智主义”、“小确幸”...如果这些词能被归类到一个栏目下，那一定会是——后现代。

  今天聚焦这三个字，聊聊这种伟大且无比亲和年轻人的文化思潮。

  与之前该系列推文不同，这期先强调，思想是主角，房子当配角。

  并非房子不重要，而是在这种特殊的思潮里，摄影、绘画、广告、动漫、电影等等，一切都可以是文化表现的一种载体，房子只是其中一种，不可喧宾夺主。

  经典作品固然重要，只是相较于单一作品被模仿、学习、超越，后现代的所有经典启发思考的意义远强于东西本身，说人话，东西也许不怎么样也无需模仿，揭示的思考发人深省。

  | PART 2 |

  ▲后现代经典-《两杆大烟枪》

  首先，例行说文解字：后现代主义，Postmodernism，post并非“现代主义之后”的时间关系，更贴切的释义是“反馈”、“批判”，更有后现代风格的说法是“烦死了现代主义”。

  可以看到，这是种因应某种主义而出现的主义，因此会带有两个特殊的性质：

  1、不像别的主义有坚定的核心观念地层，而是更多地强调“批判”和“差异”。

  例：儒家认为人的核心要仁；“后儒家”的重点在“反”，儒家的观点让人讨厌并解释原因和道理，但也不在乎既然儒家不对，墨家和法家对不对——只知不对，不知真理。

  ▲苏格拉底-只知无知

  2、既然是一种批判，除了殊途同归的价值倾向，批判的路线和主张可以五花八门，也因此这种主义包容性和弹性极大，甚至可以不严肃和荒诞，年轻人会天然喜欢。

  下图是后现代文化代表的一些经典作品，主角可以懦弱逃跑，大文豪可以离经叛道，一首歌可以吐字不清；

  这些作品在刚出现的时代有个共同的现象，听到“正派”长辈的非议：这是什么玩意儿？直到今天这些玩意儿在全球有几十亿级的传播量，并且不断影响年轻世代。

  于是，有必要解释下“现代主义”的遭嫌和“后现代”的讨喜。

  | PART 3 |

  现代主义的萌芽在于启蒙运动和科学大进步，成熟于两次世界大战前的工业革命，其核心的观念地层是笛卡尔的“理性主义”，强调理性的绝对权威；

  ▲笛卡尔，我思故我在

  那个时期，生产力的指数级上升使得“理性”俨然替代“神”的位置，理性思维和科学技术被认为可以逼近唯一真理；

  删繁就简地说：原来吃不准问问神，现在吃不准靠理性来判断，靠科学来验证，只要沿着追求科学理性和生产力最大化的路径，社会会像精密的机械一样自然向正确的轨迹发展。

  看似非常美好，实则不然。

  比如说“营养学”配比的料理符合“身体健康，最大概率长寿”的理性，但是普遍难吃；

  “为大多数人的利益，少部分人是可以被牺牲的”符合数学理性，但是希特勒绝不正当；

  “楢山节考”符合“社会效率最大化”、“成本最节省”的双重理性，但是泯灭人伦。

  ▲对理性主义的经典驳斥，电车难题，舍少为多？

  现代主义认同生产力的最大化和与之匹配的上层建筑，但是抹杀了“人的主体性”、人变成了被绑在工业社会上的螺丝，人们会迷茫，价值感、荣誉感、信仰等等的信念逐渐沦亡，意义感丧失。

  ▲垮掉一代名著，杰克·凯鲁亚克-《在路上》

  穿过两次世界大战、法国“五月革命”、美国“垮掉的一代”等等混沌的岁月，1979，法国哲学家让·弗朗索瓦·利奥塔写出了《后现代状态》一书，被认为宣告了“后现代主义”系统理论的总结和开端；

  ▲后现代主义核心理论奠基人，利奥塔

  该书指出了“后现代”一词的核心价值观：“宏大叙事的消亡，认识世界方式将永远多元”，宏大叙事是指一种使得特定的意识形态、世界观、价值观正当化的叙事，用来解释事物的运行规律和人类的历史进程。

  比如说“某某主义”，“某某宗教”，“科学”都算宏大叙事，生活化的例子是“钻石珍贵而坚硬，象征爱情”，钻石成了爱情的象征，所以结婚要买钻石；

  这种逻辑的搭建和价值观输出就叫“宏大叙事”，后现代往往会冷冷地问一句“为什么”，然后拆解这种叙事，拒绝、讽刺、重组甚至嘲弄它，这种拆解叫解构。

  很快，这股思潮席卷全球，西方在随后的80、90年代迎来了文艺作品的高峰期；

  电影主角可以是骗子、坏蛋、越狱者、小人物，可以不是“伟光正的英雄”和“阳光灿烂的大结局”，负面的残缺的形象里也可以有正面的光辉，比如《鹿鼎记》，比如《肖申克的救赎》。

  ▲《肖申克的救赎》

  因为这种主义的新兴，理解“后现代”的精神对理解当下的世界大有帮助，比如“反智主义”；

  其实质不是“反智”，而是反“精英叙事”，就像日常生活里，老百姓也会讨厌一些“专家”的发言，即“凭什么少部分精英可以借由其所拥有的知识输出价值观，制定规则干预我的自由，精英该做的是解释知识，而判断并生活的最终决策在我”。

  ▲漂亮国的反智主义运动

  再比如“裸辞”、“躺平”、“宅”，人脱离不了群体和社会关系，但说到底人生是个人的一段时间和体验，笔者想，现在的年轻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楚，画的饼不能吃，崇高和芸芸众生无缘。

  ▲躺平文化

  风暴催着海浪拍碎礁石，但水滴可以不成为海浪。

  后现代主义更贴近真实的世界和普通如你我的情感，这种有温度的主义虽然有时疯狂，有时懊丧，但正深刻地变革着世界，尤其是年轻一代。

  | PART 4 |

  接着，说回后现代在建筑与城市领域的影响，见识一些标志性的房子。

  ▲费城-栗子山文丘里母亲之家

  上图这房子被称作“第一座后现代住宅”，费城栗子山别墅，建于1960年代；

  随后的1966年，这房子的业主儿子兼设计师兼住户，美国建筑家、评论家，罗伯特·文丘里出了一本《建筑的复杂与矛盾》，是后现代主义在建筑与城市、空间领域的扛鼎之作。

  这房子和平时见的别墅有啥差别？典型的概括是“别扭和矛盾”。

  比如说门洞在正面，但是门在进入门洞的侧面，比如烟囱歪到一边，楼梯歪斜还非要和壁炉做一起，梯形空间的卧室非要做个圆弧的窗洞；

  ▲费城-栗子山文丘里母亲之家内部照片

  再看外面，有一个貌似古典对称的正脸，从中间挖个洞，立面上用特别再用不对称的窗户和椭圆弧线条，左右两窗户是经典的现代窗户形式（十字窗多见路易斯·巴拉干，水平长窗由柯布西耶提出），断裂山花和椭圆曲线是巴洛克的代表样式；

  ▲费城-栗子山文丘里母亲之家外立面

  简而言之，历史上每个时期的元素都被象征化、符号化，故意杂糅在一起，来宣告一个质朴的道理——

  生活和人是复杂的，所以容纳生活的房子本该复杂，没有哪一种鸽子笼因为某种崇高的价值标准，可以规定房子应该长什么样。

  再来欣赏下各国的后现代房子，我国最著名的应该是下图的“福禄寿天子大酒店”，被网友吐槽无数次的丑和露骨；

  ▲河北-天子大酒店

  但它特别符合后现代精神，象征和符号大于实际，即西方人教我们酒店该是金属、玻璃、石材的摩天楼，中国老板就要酒店寓意好，取“福禄寿”三位的符号和象征意义，酒店凭什么不可以长这样？

  杭州也有，“日月同辉”是典型的后现代，国际会议中心是个金色的球，杭州大剧院是个银色的月牙；

  ▲钱新-日月同辉

  它俩是什么建筑和形式是否服务功能是次要的，长得像“太阳月亮”更重要，用以象征日月同辉，这和希望酒店拙劣地表达“福禄寿”没有什么本质区别；

  咖啡豆并不比大蒜高级，后现代主义在提醒，谁在定义这份高级，极其需要警惕。

  再看看其他的，为了反抗现代建筑天然的冰冷无聊，各国大师八仙过海——

  ▲山下和正-人脸住宅

  鼻子作通风排气口，窗户作眼睛，门成了牙齿，设计师是日本国宝级建筑师山下和正；

  ▲盖里-洛杉矶某公司总部

  这大楼入口在硅谷核心区，人们都叫它望远镜大楼，设计师是世界大师盖里；

  ▲俄亥俄Longaberger篮子总部

  这座坐落于俄亥俄的大楼入口像极了自己产品，5km外都能知道它家是做篮子的；

  ▲德国-猫脸幼儿园

  德国的猫脸幼儿园，爪子成了逃生通道，鼻子成了雨棚，和日本的人脸住宅异曲同工，而且不是二把刀做的，是知名插画师汤米·温格尔的手笔；

  ▲印度-国家渔业发展大楼

  印度朋友的国家渔业发展大楼，真的很形象；

  ▲李祖原-沈阳方圆大厦

  沈阳方圆大厦，被老百姓戏称铜钱楼，设计师是台北101的总设计师李祖原；

  ▲隈研吾-东京M2大厦

  见上图，这楼的设计师是东京奥运会场馆总设计师隈研吾，说出去你信吗？

  荒诞背后的真相是，千篇一律的城市需要被提醒和嘲弄，告诉人门：古都与新区，高雅与低俗，城市与乡村，都包含着多元生活的方式，请报以平等的敬意。

  | PART 5 |

  最后，如果有年轻人被8.5新政和社保的高墙挡在了城外，后现代的思考里，应有一句忠告：生活的多样保证了它不只增值贬值一种叙事，审视它，再用自己的标准选择包裹它的容器，先选生活，再选家。